当法国王后玛丽·安托瓦内特将紫色的马铃薯花簪于发间,路易十六佩戴于襟前,引发贵族争相效仿时,没人能预料这来自秘鲁的奇异植物,竟悄然重塑了人类文明的轨迹。
这是土豆(马铃薯)的真实史诗——一场始于南美安第斯山脉,最终席卷全球的静默革命。
安第斯山脉是地球上最长的山脉,散布其间的活火山由地质断层相连,这些断层相互挤压,引发地震、洪水和山体滑坡。
展开剩余94%即使在地震平静时期,安第斯地区的气候也变幻莫测。高地气温能在几小时内从华氏75度(约摄氏24度)骤降至冰点以下——空气太稀薄,无法保温。
土豆就是在这样的严酷环境中诞生的。然而,野生土豆含有有毒的茄碱和番茄碱,而且不受高温影响。
当地人发现,原驼和小羊驼(美洲驼的野生近亲)在食用有毒植物前会舔食粘土。
于是,他们把野生土豆浸泡在用粘土和水混合制成的液体中——最终培养出毒性较小的土豆。至今,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市场至今仍在出售粘土粉,可以搭配食用有毒品种的土豆。
安第斯先民烹饪土豆时也发挥了各种各样的创意。
除了煮、烤和捣碎成泥外,还有一种最普遍的做法是丘纽。土豆被铺在寒冷的室外过夜冷冻,然后在早晨的阳光下解冻。经过反复的冻融循环,土豆变成了柔软、多汁的糊状物。然后挤出水分,就是“丘纽”。
丘纽可以煮成安第斯炖菜,味道类似意大利中部的土豆粉团子。
丘纽不需要冷藏就可以储存好几年,当粮食歉收时,它就成了很好的储备粮,因此成为印加军队的军粮。
1532年,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科·皮萨罗带领部队登陆秘鲁海岸。他注意到印第安人在吃土豆,于是也跟着吃,虽然那时候的土豆味道并不怎么理想,但他们都认识到这是一种新的食物。
在接下来的30年里,西班牙人开始向法国和荷兰出口土豆。
不过,土豆最初在欧洲遭遇了怀疑与抗拒。欧洲大陆的农民们对这种外来食物满怀疑虑;一些人认为它是春药,另一些人认为它是发烧或麻风病的诱因。
哲学家兼评论家德尼·狄德罗在《百科全书》中表示,土豆富含淀粉,可以饱腹且相当健康。
在这些毁誉参半的言论中,土豆在欧洲缓慢传播。
1744年普鲁士遭遇饥荒,土豆爱好者腓特烈大帝下令农民食用土豆。
在英格兰,18世纪的农民谴责土豆是罗马天主教的先遣队。甚至1765年的竞选口号都变成了“不要土豆,不要教皇制度!”
但土豆在法国却出现了新的转机——这要感谢一个人,那就是法国农学家安东尼·奥古斯丁·帕蒙蒂埃。
他在七年战争期间参军,曾被普鲁士人俘虏过5次。在监狱里,他几乎只吃土豆,但身体却保持健康。
归国后,帕蒙蒂埃开始投身到推广土豆事业中——恰好,天时地利出现了。1775年,路易十六加冕后融金牛,取消了对谷物的价格管制。面包价格飙升,引发了所谓的“面粉战争”,82个城镇发生了300多起骚乱。
帕蒙蒂埃宣称,只要法国公民愿意吃土豆,法国就会不再为面包而战。
同时,他策划了一个又一个宣传噱头。他为法国上层社会宾客们举办了全土豆宴(据说其中一位客人是托马斯·杰斐逊,后来他把炸薯条引入了美国);
据称他说服了国王和王后佩戴土豆花;
他还在在巴黎郊外种植40英亩土豆,故意让饥饿的平民“偷取”土豆种。
渐渐地,看似不起眼的土豆迅速成为欧洲饮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尤其是在食物短缺和饥荒时期。
在17世纪和18世纪的欧洲,饥饿是司空见惯的存在。大多数年份里城市粮食供应相对充足,但是农村里很多人却总是徘徊在饥饿边缘。
历史学家费尔南·布罗代尔曾估算,1500年至1800年间,法国发生了40次全国性饥荒,平均每十年不止一次。
但是,这个数字也是被低估的,因为这不包括成百上千次的地方性饥荒。
法国并非个例——1523年至1623年间,英格兰发生了17次全国性和大区域性饥荒。
可以这么说,欧洲大陆根本无法真正地养活自己。
因为土豆的出现,西欧历史上第一次找到了解决食物问题的决定性方案。
到18世纪末,土豆在欧洲大部分地区已经成为主食。
大约40%的爱尔兰人除了土豆不吃任何固体食物;
在荷兰、比利时、普鲁士和可能还有波兰,这一比例在10%到30%之间。
一条从爱尔兰延至乌拉尔山脉的土豆种植带形成,欧洲周期性饥荒几乎绝迹。
可以说,欧洲大陆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。
历史学家威廉·麦克尼尔曾断言:“土豆的引进,如同发现新大陆般重塑了旧世界秩序。”
然而,土豆的辉煌却也埋下生态危机的伏笔。
这里我们要说说“鸟粪”。1840年,有机化学家尤斯图斯·冯·李比希发表了一篇论文,里面提到植物生长依赖氮,而鸟粪富含氮。
于是,很多农民(尤其是大地主)竞相购买鸟粪——结果就是他们的产量翻了一番,甚至是两番。
鸟粪热席卷而来。在接下来的40年里,秘鲁(主要是钦查群岛)出口了大约1300万鸟粪——很多人不知道的是,绝大多数鸟粪都是中国劳工在恶劣的工作条件下挖掘的。
秘鲁鸟粪的高价引起了“公愤”,西方人的逻辑出现了——你不给就抢吧。
1856年,美国国会通过了《鸟粪群岛法案》(Guano Islands Act),授权美国人夺取他们发现的任何鸟粪矿床。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,美国商人宣称拥有94个岛屿、沙洲、珊瑚礁和环礁。
可以看出,欧美农业对高强度肥料的依赖程度,完全不逊于今天对石油的依赖。
然后,悲剧就发生了。
据称,一种起源于秘鲁的卵菌——致病疫霉随着运输鸟粪的船只来到欧洲。致病疫霉以茄科物种为食,特别是土豆和番茄。
致病疫霉可能最早出现在安特卫普,大约在1845年初夏在距离法国边境六英里的西佛兰德省小镇科特赖克首次爆发。
1845年8月,疫病已蔓延至巴黎。几周后,它摧毁了荷兰、德国、丹麦和英格兰的土豆。
欧洲各国政府陷入恐慌。
1845年9月13日,爱尔兰报告了疫情。据估计,那年爱尔兰农民种植了约210万英亩(约85万公顷)土豆。
在两个月内,致病疫霉摧毁了相当于50万到75万英亩(约20万到30万公顷)的作物。
第二年情况更糟,第三年也没有好转。
这场灾害直到1852年才平息。
一百万或更多的爱尔兰人死亡——按人口损失比例计算,是历史上最致命的饥荒之一。
十年内,又有两百万人逃离爱尔兰,其中近四分之三前往美国。更多的人紧随其后。
直到1960年代,爱尔兰的人口还是1840年时的一半。
如今,爱尔兰是欧洲、也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相同边界内人口比150多年前更少的国家。
但,这就结束了吗?没有。
另一种可能比致病疫霉更可怕的外来物种来了——这就是科罗拉多马铃薯甲虫。这种甲虫原产于墨西哥中南部,它最初的食物是水牛刺果——一种杂草状、多刺、齐膝高的土豆近亲。
当马和牛在美洲大陆上迁徙,缠绕在马鬃、牛尾和土著马鞍袋中的水牛刺果也带来了马铃薯甲虫。
这个时期密苏里河附近有着大片人工栽培的土豆,对于马铃薯甲虫来说,简直是来到了自助餐的天堂。甲虫们在土豆田里疯狂繁衍,紧接着得益于铁路、轮船和制冷的发明,大批甲虫到达了大西洋海岸。
农民们想尽办法摆脱这些入侵者。直到有人尝试把一些绿漆泼在受虫害的植物上,意外奏效了。这是因为油漆中的翠绿色素是巴黎绿,主要由砷和铜制成。农民们用面粉稀释巴黎绿,或者和水混合,然后喷洒在土豆上。
1880年代中期,一位法国研究人员发现喷洒硫酸铜和石灰的溶液可以杀死致病疫霉。也就是说,用巴黎绿和硫酸铜先后喷洒土豆,就能同时对付甲虫和疫病。
然而,当现代农药工业在推进的时候,甲虫也在不断地免疫。从含砷的巴黎绿到DDT,农药迭代速度始终赶不上害虫抗性的进化。
可以说,土豆恶全球之旅是一部浓缩的文明交流史。它带来过养活亿万人口的生机,也释放出物种入侵与农药依赖的苦果。
但不得不承认,土豆还在创造新的传奇。
科学家赋予它“未来食物”的使命:国际马铃薯中心在安第斯山脉保存着4000余种野生品种,其抗寒抗旱基因可能解决气候变暖下的粮食危机。
如果未来食物是土豆,我是可以接受的。毕竟,这比“甲虫”“蟑螂”这些蛋白质好多了吧?
以上就是关于土豆的内容~
对此融金牛,你有什么看法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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